2005/01/12

6 登出


長長的旅行是一個小死,像打坐一樣。像高潮一樣。

每一天每一天我們不肯睡覺,因為貪心想再多做一點事,每一天每一天我們睡不安穩,因為夢裡我們還記掛著太多,繼續工作著。於是每一天每一天我們爬不起來,因為昨日並未真正結束,所以今日無法真正開始。睡前打坐就是這個意思,端正地坐著下個決定:今天到此為止。端正地坐著像個句點。

準備旅行,尤其一個長長的旅行,必須終結在此地的生活,展開在異地的生活。存摺剛好用完了,得去辦一本新的,提款卡去刷一下,我不在的時候小豆子才能去領,桌上的東西要整理好,分類要分好,以便有必要的時候告訴小豆子去哪裡找。該帶出門的,朋友的email、電話、地址、有用的檔案,該印出來的印出來,不然就用yahoo briefcase帶著。該跟人家告別的要通知,至於小豆子,我們需要一整個禮拜親親愛愛的告別。

電腦留在家裡,那些熟悉的設定也留在家裡,去異地的網咖我便必須每一次打進自己的密碼,不能再叫電腦幫我記住就算了;我且要記得提防別人,每一次離開網咖前必須確定那通向我私人信箱的管道已經封閉,我必須記得登出。我可能會在想穿這種鞋的時候只有那種鞋,想吃那種東西的時候只有這種東西。準備旅行就是準備展開一個比較簡單的生活,我必須割捨平常生活裡一些順手的東西。整理行李的意思就是把舊日生活收在袋子裡束緊袋口,等我去到波卡拉決定了旅館把行李打開來,一切就重新來過。

但是早上醒來,我在被窩裡想,唉,每天睡晚晚的不好嗎。偏要跑去一個陌生國度百廢待舉。

該收行李了。衣服收進紅袋子,怕擠壓的東西放進藍箱子。我謹慎周到地收拾細軟。牙線針。鉛筆芯。橡皮擦。湯匙筷子。塑膠袋。橡皮筋。童軍繩。梳子髮夾吹風機。棉條棉墊。指甲刀。耳挖。紅糖牛奶糖。麥片泡麵。

如此細節,簡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但覺得是非常細緻的在照顧自己。上路了以後就只有自己了,一切逆來順受;現在揣想著那時可能的各種需要,心情比慈母準備便當還要溫柔。

老想著還忘了什麼。不帶相機,帶蠟筆;此語一出,群情譁然。這年頭旅行不帶相機,已經比吃葡萄不吐葡萄皮還要奇怪了。

其實原因很多。高山冷到零度,相機會不對勁。山裡一走十幾天,數位相機會沒電,且不一定有地方充電。單眼相機太重,已經要背那麼重了說。而且我不大會調光圈快門,真的拍不了太好。這些是技術因素。

但是想拍照都是心理因素。旅行者想要留住一個視覺,日後重溫。一旦說破了以後就覺得不必照了,在那裡的時候加緊看吧。離開了以後假如想不起來,那就想不起來呀,會留下來的自然會留下。持平的說,我就算照得再好,還不就像網站上別人照的這樣?買張明信片得了。我寫遊記一定與別人不同,可是拍照實在沒有不同。相機比我聰明,我還是用眼睛就好。

離開太難,但回頭太遲。尋出兩個鎖頭鎖上行李,兩把防君子不防小人的鑰匙放進隨身背包,我寫下自己在台北的電話與地址,不知道此去我將忘記些什麼。

3 commen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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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HoHoHo�A���A�A���঺�I�I�ڭ̻ݭn�A�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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