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8/27

吃飯喝茶


吃了怪怪菜以後,就喝杯熟悉的茶。有時候是自己煮的怪菜,冷凍蝦之蕃茄醬義大利麵;有時候是外面吃的怪菜,阿拉伯超市之某種肉與青菜捲。回來有時喝溪頭高山清茶,有時喝一杯甜甜的奶茶。在這裡總是泡得特別甜,我不知道為什麼,但就是想要他甜,也許那樣讓我覺得受寵。

阿拉伯超市可以買到紅豆綠豆綠豆仁,所以夠無聊的話可以煮紅豆湯。但是沒有電鍋,得煮一整天吧?如果忘記了就煮成紅豆餅。算了。禮拜天店都不開,不過今天已經是阿胡斯節了,市中心應該有點什麼的,我已經買了三個月的巴士證,不坐可惜,晚上出去玩玩。

丹麥人惦記著要澄清自己跟回教徒的過節,要求我們寫個報告,說我們國家怎麼看他們登侮辱回教的漫畫這件事。ㄟ,台灣對這事沒什麼反應啊。等死到臨頭再來想。

2006/08/25

雜記


博物館:

ARoS: The Art Museum
The Danish Museum of Placards and Posters
Aarhus Art Building

餐館、咖啡館:
Ministeriet
Raadhuus Kafeen English menu! And they offer special-of-the-day.
Globen Flakket

成人店:
La Belle Night Club 不知道搞什麼鬼。看起來像摸摸茶。

九月一號到十號,阿胡斯節。今年主題:女人。

十月十三號:阿胡斯文化之夜。但是網站上全是丹麥文。

十月二十六到二十九:阿胡斯手工藝節。全部丹麥文。

菜單上看起來像「香檳」的那個字,意思是蘑菇。看起來像「殺人」的那個字,意思是雞。

禮拜天可以去阿拉伯市場玩,因為禮拜天只有那裡不休息,其他店都關著。

然後學期應該就結束了。

2006/08/24

蚌殼女



班上三十六人,來自十九個不同的國家。自我介紹完了以後,世界地圖上散落著許多圖釘,而還有兩個巴基斯坦人、兩個菲律賓人與一個喬治亞人在路上。

年輕的比我年輕,老的比我老。高的比我高,矮的比我矮。夜夜有派對,一個也不去。年紀大了何必勉強呢,只要很和善誠懇地作自己就行了。現在想來被安置在這個宿舍真不錯啊,只有四個人同在這個宿舍,而且這是一個出奇老舊以至於沒有電話的宿舍。呵呵。求仁得仁。

我喜歡這宿舍。今天回家發現舍監來過了,該修理的洗臉盆修理了,還細心幫我調整了蓮蓬頭的出水角度,我沒有告訴他啊,他大概看我在牆上很費力的自己黏了一個小東西,所以就幫我調過了。還順手幫我釘一個新的置物架。好像蚌殼女的故事,我不在的時候,有人溜進來照顧我。

照片是我的電腦,堅固耐用的Toshiba。很愛他,他很乖,還會辨識指紋喔。他也是我的蚌殼女,打開他,我便又面向台北。

2006/08/22

物,物,物


去見另一個advisor。我是阿胡斯大學的學生,也是丹麥新聞學院的學生,兩邊的人都要見,我也搞不清。明天有課,新生訓練。

這裡跟舍監講話的辦法是在他的信箱裡留信給他。但有兩個信箱,不知哪一個才是他的。我問人,他說剛剛才見到他們走過去啊。我問問舍監穿什麼衣服,出去果然看見兩個人。跑去找他們說話,他說會來修我的洗臉盆漏水的小問題。舍監眼睛藍藍的,好看的大鬍子老人。

然後坐車去丹麥新聞學院。坐昨夜精心研究過的路線,轉一次車、走一點路。在火車站吃了50克朗的自助餐,但一杯雪碧要20克朗。想買件浴袍但是買不下手,再看看吧。根據我從我爹那裡污來的鐘,室內總是二十六度左右,可是早上、剛洗完澡以後,感覺還是有點冷啊。

昨晚經過其他宿舍,晚上了,亮起燈,可以看進去,赫然驚覺本宿舍真是豬圈啊,人家的宿舍掛著竹簾可優雅得很呢?但換個角度想,那就會嚴格執行一些輪流打掃的規矩吧。我們這裡可恐怖了。咖啡機上咖啡壺不知去向,我打開濾紙槽,赫,發霉了。今天垃圾桶旁出現一行字:「請問:當垃圾已經滿了的時候,你又繼續把垃圾丟進去,會發生什麼事?」哈哈哈。沒事啊。自然會不見嘛。

天天下雨,看樣子得買一把傘。終結一個生活都是關於物的,哪些東西收起來,哪些東西不要了,哪些東西後面拖著看不見的絲線,牽出一些往事。一個東西可以喚出一段過去,且那段過去非要依附在一個東西上面不可,好像靈魂不能沒有身體。物品就是往事的身體。旅程是一個過渡,身體與靈魂一併縮擠在一個小箱子裡。開始一個新生活也是關於物的,買茶來好喝茶,買webcam來把昔日室友變成網友。

2006/08/20

a little innocence



本來有點不開心,社交額度用罄。做了瑜珈,坐在床上,看見書桌書櫃,忽然覺得很神秘。我怎麼會在這裡呢。有意思。

who were so dark at heart they might not speak
a little innocence will make them sing

--e.e. cummings

2006/08/19

45 抵達依然神秘


(雖然你們大概都不相信,但是尼泊爾真的有最後一篇。哪。雖然在一個突兀的時機裡寫出來,但是其實並不,因為尼泊爾的後記,就是歐洲的前言。)

這樣就回家了。很夢幻的。拿出護照機票取得登機證等待上飛機扣緊安全帶領行李過海關……然後咻一聲,我就回來了。
回來的那晚,電視上有我喜歡的影集,抗拒但還是看了。抗拒的是回到原來的生活裡,但還是看了,我就真正地離開尼泊爾了。那跟我離開台北不一樣,我可能不會回去。可能再也不會回去。

離開尼泊爾時安檢搜身真的摸,也很難說能夠多徹底,袋子有那麼多夾層;回到台北的機場則是警犬伺候。什麼單子也不用填就進來了,我是本地人。小豆來機場接我,路上有些山有些廟,心想那是什麼廟啊不認識。回台北果然沒有想像中的恍如隔世,雖然巷口多了幾個樣品屋,但我抗拒。我抗拒對台北感到熟悉,也抗拒對台北的小小變化大驚小怪。打開門,家裡的客廳倒是很久沒有想到了 有點陌生。隨後發現政大附中整個蓋起來了,這未免也蓋得太過火了吧?把那小小一塊令人擔憂沒有操場的草地整個蓋滿了房子,而且是很大的大房子。
政大門口的小街上又長出幾家新的店。走下去,走上來,才想起來有公車與悠遊卡這回事。
電腦。一進房間就習慣性地開它,其實更早,在經過小豆子書房的時候就習慣性地開網路了。又回到了永遠連線的狀態,但所有網友都不見了,甚好。微弱連帶就是,兩個月不上線你就消失了。我把攤在外面的旅行袋收起來,如此似乎就正式回到台北了,電動牙刷電話電視電腦寬頻上網的台北。我在波卡拉的那個家那麼簡單的回到房子裡就隔絕了,然而我卻也知道,我不可能一直那樣過下去的。
抗拒回到原來的生活步調,抗拒忘記尼泊爾。在波卡拉每夜每夜睡得那麼穩當,也許是因為天黑以後就與世隔絕,只能寫日記反芻這一天。總想知道為什麼旅行時的生活感覺會跟在台北的時候不同。如果旅行給我清新之感,那麼在台北為什麼不行?
波卡拉的孤絕是,沒別的東西了,沒書沒報紙沒信沒東西可讀。一個強迫的終結。白天出去玩,晚上回來寫;白天去經歷,晚上回來沈澱,然後就睡覺了。出外旅行短住,很自然的會把握當下,我在台北的生活相較之下卻顯得紛亂。在一個新的地方我是一枚滾動的石頭,然而回到台北我已經長滿了青苔。
走在波卡拉街上的時候,我總是微笑著,部分原因是:我需要幫助。要問路,要問旅行資訊,要發射一個訊息,讓熱心又會說英文的尼泊爾人找到我。尼泊爾小公車註定是要讓大家打成一片的,泥鰍文寫著目的地,沒有人知道中間會經過哪些地方,所以你得問,你得和人互動。台北的公車則是設計來避免說話的,站牌寫得一清二楚,車上還有跑馬燈,衛星導航系統用非常正式的聲音播報站名,還不只一種語言,你的問題在問出口以前就已經被回答了。何況,我是本地人啊, 還有什麼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香格里拉。然而我也知道,即使再去波卡拉,我也已經長了青苔了。
我不可能一直那樣過下去的。
懷念波卡拉的方式是上網,看一些關於尼泊爾的事情,好像我對他們有鄉愁似的。我找到尼泊爾觀光局的網站,發現他們有登山嚮導名單。出於無聊,我翻出當初蒂卡寫給我的信,他說他的嚮導編號是111。網站上編號111的不是他。說實在的,我不驚訝,因為我看到他以後就不大相信他有執照了,他比較像是山裡長大的窮苦小孩,沒有那個閒錢去受訓領執照吧。他說謊我可以諒解,餬口飯吃嘛。出於更大的無聊,我搜尋另一個尼泊爾朋友,他曾經打開他的皮夾給我看執照長什麼樣。他說去受訓很貴的,而且很嚴格,最後只有十三個人得到A。我沒問,但心裡相信他一定是那十三個之一。他很驕傲的說,如果他想的話,他可以把執照租給別人,開登山導遊公司。然而,根據尼泊爾官方網站,他也不存在。
我以為我作為一個旅客,薄情郎一般的去那裡玩玩,然後就拍拍屁股離開,我是虛擬的。結果,他們也未必真啊!蒂卡我不意外,但是另外那個朋友沒事騙我幹嘛?他明知道我早就爬過山了啊!
感覺好像聊齋的書生一覺醒來,發現哪裡來的大宅院,只有一個白蟻堆……有鬼啊!
而他們還叫我不要忘記他們。
而我還真的沒有忘記他們。

回到台北一個月以後,我已經不再嚷嚷說不要習慣台北。
回到台北一個月以後,我漸漸失去尼泊爾這個參考點。我從沒忘記我離開尼泊爾的時候覺得夠了。我從沒忘記香格里拉是回不去的。我只是喜歡、想念在那裡的時候,一種清靜的滿足感。未必總是飽滿的,那些啞默的早晨我也還記得,一床薄毯裹著我的寂寞,知道自己沒有什麼,感覺那「少」的感覺。但我想念那生活本身就像小說一樣美麗。
在那裡的時候,很純粹。如同聞香而去那樣,本能而真誠。我暫時是那樣一個簡單的我。我想念那些時刻,雖然我已經世故到不會想要複製那樣的時刻。我想念那簡單但是只能暫時。
回到台北一個月以後,第一次打開電視做了典型的無聊式亂翻。很典型的僅僅因為無聊而向電視索討一點注意力,要他玩個雜耍給我看,講個故事給我聽,變個戲法給我樂一樂。
那發生於一個奇怪的時機。我寫了一篇書評,自我感覺良好,吃過了晚飯,天漸漸黑沉。我想起可以點油燈,就點了,關了燈,那黑暗忽然很震撼。很沈靜,可是我忽然害怕了。不是怕鬼,是感覺到好像我站在一個臨界點上,一旦越過去, 我就再也回不來紅塵了。
於是我開了燈,開了電視。正式回到台北生活。

一點一滴的失去尼泊爾,它鑽過沙漏中間纖細的脖頸。
我對那種廉價的宣稱「香格里拉」「天堂」「我前輩子是尼泊爾人」「我下輩子真想當尼泊爾人」嗤之以鼻。那種純淨是要付代價的,而所有不考慮代價的宣稱都是廉價的。可是我總是怔怔想及在波卡拉的一些時刻一些景象,在Kaskikot山頭上的那兩小時,湖邊那條街,南邊一點、北邊一點,我全記得……我回來幹嘛?
最使我迷惘的好像就是這句話,我回來幹嘛?雖然那一個月我已經把波卡拉徹底玩完了,我明確的知道即使舊地重遊,重遊的也不是舊地;我明白我不可能再去波卡拉索求同樣的遭遇同樣的感受,但我不明白我回來幹嘛?
我有必要在台北嗎,我回台北幹嘛?我從來沒問過自己這個問題。我在台北出生長大上學工作,台北是我的系統預設值。但現在變了,好像我必須拿出一個理由來,才能待在台北似的。而我拿得出來嗎?
去尼泊爾像一個時光旅行,我回到二十年前,體驗了那種簡單、拮据與清爽。但是,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我離開過,因此我再也回不來了。回程的飛機上我想必錯入了一個蟲洞,我對台北死心塌地的一對一關係,就這樣走到了終點。

安頓,阿胡斯


國家是個毫不設防的國家,城市是個十分平坦的城市。我像一隻小螞蟻搬一顆比自己還要大的糖卻死不肯放手,隔天上臂還酸痛,誰能想到來接我的這位仁兄竟然沒有車呢。

學校派來的我的「學長」今年二十四歲。帶我去學校拿鑰匙,然後帶我回宿舍,再帶我去可以買東西的地方,就差不多這樣。沒有我想像中的盡責,但也沒必要。摸著摸著會坐公車了,回到火車站去旅客中心走一圈,然後坐錯一班巴士再想辦法摸回來,嗯,這樣就差不多是我在阿胡斯的入族式。「安頓下來」的意思並不是今後你什麼都知道了,而是你並不在意也不焦慮那些你所不知道的。反正今天不知道的,明天就知了。丹麥人很友善,如果有辦不成的事,也會得到一些關於如何可以辦成的資訊,尋寶一般一關一關的向前。

日常用具差不多都有了,房間裡家具已經重新排過位置,衣物文具也放好了。丹麥的稅是百分之二十五,但他們還是自然有便宜的地方可以買東西,瑜珈墊甚且比台北便宜。我住在中東人聚居的區域,有時遇見只露出一雙眼睛的中東女人。有些丹麥人告訴住在同宿舍的同學說,這是全丹麥最壞的宿舍,嚇得他寫信來問我,到底壞不壞。目前為止不壞啊,向中東人問路,都很熱心友善的。丹麥有這麼多中東人,卻登出那些嘲笑回教的漫畫,這事倒挺有趣,背後怕是有恩怨情仇吧。

宿舍裡所有人都見過了,夜裡大聲哄笑的丹麥男生有自殺傾向,烏茲別克兩兄弟一心要去西班牙幹什麼都無所謂,兩個中國男生擠一間省錢,丹麥女生神龍見首不見尾。兩道門關起來就什麼也聽不見。最辛苦的事情是找插頭,跋涉一天竟無所獲,手中僅有好心人寫給我的紙條,指示我明日請早,商店五點半就下班了。插頭找著了以後,電腦死而復生,我終於又跟世界連結起來。

中午做沙拉給自己吃,現在冰箱有蘋果蘑菇青椒生菜牛奶與蛋。感覺十分健康,雖然吃不吃是另一回事。雖然可以做點菜,但是沒有飯,我看吃小馬鈴薯好了。聽學長建議買了一條丹麥麵包當早餐,狀似黑糖糕那樣沈甸甸的,結果入口是酸的,嘖嘖。也只好把他吃掉。

初次見面,卻有理所當然之感。料阿胡斯見我應如是。做個旅行者。少當留學生。

2006/08/05

現在


今天我出門, 沒有帶鑰匙. 行李收不好是不想收好之故, 在家裡從抽屜裡翻出小東西, 大哭一場. 不是不想去那裡, 但是想說可不可以同時也賴在這裡. 現在在華航貴賓室, 不辱使命吃掉一碗牛肉麵, 廣播催要登機了. 不是不想登機, 但是想說可不可以同時也賴在這裡. 六只紙箱封起我的過去, 三件行李承載我的未來. 現在我得去登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