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9/24

丹麥最高峰


明天的reading其實還沒讀完,可是看起來好像很無聊呢,所以算啦,享受一下美好的星期天。珍惜著每天的陽光,因為總感覺嚴寒的冬天很快就會迫近了。

Aarhus音樂節是個蠻遜的音樂節,大家就是沒事找事一起喝啤酒吧,我可聽見一個樂團唱Ghost buster呢,嚇人吧。今年主題是女人,但我沒見過一個女藝術家,只有一個人聲合唱的團裡有女的,那個十幾個人的團已經是音樂節裡我聽到最好的了,不過也不到驚喜的程度。

本想偷空報名參加挪威峽灣健行,額滿了沒報上,於是上星期挾怨匆促跑去Silkeborg,Aarhus往西邊開一小時的一個小鎮,丹麥的最高峰都在那附近喲。而且還有湖,有河,有森林,有船,有木乃伊。去坐了船,古老的蒸汽船行駛在平靜的河裡,岸邊偶有雅致的美宅,一個多小時以後船靠岸,登上山頂就可以眺望湖與河。我奮力向上爬,因為得趕上最後一班船回去Silkeborg啊,結果,十分鐘就登頂了,這是丹麥最高峰之一Himmelbjerget,標高一百四十三公尺。

丹麥「真正」的最高峰,有個使人發笑的爭鬥過程。起先丹麥人以為Himmelbjerget就是最高峰了,所以那名字的意思是「天山」。(天哪。)後來他們發現Ejer Baunehoj比較高,有一百七十公尺。幾年後測量技術進步了,他們發現另一座山高出了幾公分,可是Ejer Baunehoj的人們沮喪極了,於是當局宣布,另外那座山有個青銅時期的墳塚,是人造的不是天然的,所以扣掉不算!當然這麼作弊一扣以後,Ejer Baunehoj就還是最高峰了。沒想到去年,又殺出新的程咬金,又有一座山比Ejer Baunehoj高了幾公分!不過新的山距離Ejer Baunehoj才兩百公尺,於是丹麥人高興地宣布他們是同一座山,打不贏他就讓他加入吧,反正他們吃了秤鉈鐵了心,丹麥最高峰就是Ejer Baunehoj!!

待我從「天山」上下來回到鎮上,那是星期六下午五點半,鎮裡最熱鬧的廣場上空無一人。我離開去搭船時那裡滿是攤販與人潮,而我回來時,連隻鴿子也沒有,只有一個蹲踞的小男生,他是個雕像。丹麥人重視假期。所有店禮拜天是不開的,禮拜六呢,最勤勞的開到下午五點,其他的開到一點、兩點、三點不等。我本打算過夜的,但是從現在開始到「夜」還很長啊,我要幹嘛呢?而且可以爬最高峰的巴士明天不開(丹麥人重視假期。他們不會犧牲自己的假期去完成你的假期。你自己想辦法。),有一班巴士去另外一個小山,但是不到登山口,得自己走。至於木乃伊嗎,我看過墨西哥的木乃伊了,我想我不用蒐集全世界的木乃伊吧。所以我一抖背包就坐巴士回家啦。

常常去附近的湖,就叫做Brabrand湖。去了三次終於把整個湖分別走完,但是隔壁還有個湖,所以還可以再去。安靜的地方,適合走路。還繼續肖想附近的小鎮,哥本哈根外面的小島Bornholm,還有比較近也比較容易的Ronde與Ebeltoft。有空就去。

第一個課快要寫期末作業了,就這個禮拜。我們用第一個月把第一個課全部上完,第二個月上第二門課,然後第三門課,然後就可以滾蛋了。目前為止最有啟發性的是來自威爾斯教戰爭新聞學的Kevin Williams,真令人無言以對啊。也有無聊的與聽不懂的。反正讓事件流過去,留下的就留下,流過的就流過。

不過我愛上了烤箱。他真是萬能的神啊!隨便什麼東西我用錫箔紙包了丟進去,二十分鐘以後就通通可以吃了。雞肉,豬肉,馬鈴薯,蘑菇,大黃瓜,青椒紅椒,呵呵!全部原味,高興的話,澆一點醬油。嘖嘖嘖。小豆子,這回我同意你,我們以後弄個烤箱在家裡吧。大的!

2006/09/15

產翁


我家小豆一直咳不停,轉眼又幾天沒講上話,明知他不在花蓮,但是台北已經人去樓空,手機又沒接,還是打電話去花蓮。

花蓮小姐說,小豆咳嗽起起伏伏,但是新書宣傳又拖延不得,算算每個禮拜都要在台北住好幾個晚上。以前上台北,背個背包就行了,這次東西多又背不動,得拖個溜溜才行。行程很緊,沒空去住在老豆子那裡,只好發揮小豆專業,在網上找到打折的高級旅館。我與花蓮小姐說話的那一刻,小豆正在某豪華蒸汽浴裡快活。我聽了有感而發說:原來咳嗽咳半天,就是為了要住好旅館啊!ㄘㄟˊ!

以前文化人類學有教:某原始部落有「產翁」現象。一個女的懷孕了,小孩的爸爸就會開始進行一連串儀式:進補,多休息……不是給孕婦吃和休息,是那個男的自己吃自己休息。等到女的生了小孩,男的就有另一些類似坐月子的儀式。「別人吃米粉他在喊燒」。人類學的解釋是,古早人但知有母不知有父,所以透過儀式來強調並確立父親的身份地位。表示這事情他也有份就對了。

咦!明明是我去歐洲,為什麼卻是小豆子拉著溜溜在住旅館哩?

2006/09/02

回教漫畫


Hans-Hanrik Holm是教第一門課的老師,他在預備課程裡講了一場談丹麥漫畫的演講。我覺得非常成功也非常有說服力。雖然我們都很不情願僅因為拿了丹麥的錢就講他們的好話,不過我真心覺得他提出了一些很有意思的觀點,所以不嚴謹的隨意寫寫。

刊登這些漫畫的「日德蘭郵報」,發跡於丹麥的西邊,是個很「土」的、保守的報紙,不像哥本哈根那樣國際化、大都會、走在時代尖端、自由主義。十五年前他們轉型成功,銷量從全國第四躍升為全國第一,不過「土」還是這裡那裡的遮掩不住,比如說,他們的民意論壇上會刊登一些非常莫名其妙的言論,好比說「叫移民通通滾回家去吧」之類的怪論。不過Holm的意思是,那報紙反正就土嘛,就保守嘛,於是大家也見怪不怪。

去年這報紙刊登了回教漫畫以後,社會沒什麼反應。他們帶上一屆Erasmus Mundus課程的學生去參觀日德蘭郵報,二十六個人誰也沒有針對這些漫畫提出任何問題。要等到好幾個月以後,這些漫畫被解讀成種族歧視了,所有學生趕緊來要日德蘭郵報總編輯的聯絡方式去做訪談,因為他們國家的報紙都說,「喂,你剛好人在丹麥,快給我們寫個報導吧!」學生們亦承認當初並沒有感覺到這是了不得的事情。

漫畫的起源是,一個童書作家寫穆罕默德的生平,是童書嘛,所以找人畫插畫,但沒人願意畫。日德蘭郵報認為這是漫畫家的自我檢查,所以策劃了這個專題,就請他們畫穆罕默德。這些漫畫裡有些很惹人厭,例如畫穆罕默德頭上有炸彈。也有些另有玄機。有一幅畫的是一個八歲小男生站在黑板前,黑板上寫阿拉伯文,他也長得阿拉伯樣,底下註明:「穆罕默德,八歲,住在丹麥某處。」因為丹麥有很多中東移民。但日德蘭郵報不知道,那黑板上的阿拉伯文意思是,「日德蘭郵報的編輯是一群保守的笨蛋。」

Holm的意思是,丹麥人就是喜歡開玩笑,這整件事就是玩笑,而且這整件事也可以被輕鬆地理解為無傷大雅,因為在刊出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裡,這些漫畫確實就是這樣被理解的。

他提起了安徒生,提醒我們,丹麥是那樣一個孕育童話的國度,而安徒生總是寫那弱小的、醜陋的、失意的,如何鹹魚翻身。他提起齊克果,古怪的存在主義哲學家,拒絕與他愛的女人結婚,「因為渴望比滿足更好。」(我立刻聯想到講求固精不洩的房中術。結果我想不起來他如何連結丹麥的存在主義傳統與這次的漫畫事件。)最後他說,「從今以後,我們是否要在『天真』後面加上問號?當我們說要有『文化敏感度』,那文化敏感度有沒有界線?」

在這之前,我所聽到的辯詞都是言論自由,Holm提出的辯詞卻是「天真」。天真,他用的字眼是innocence,那是一個召喚著安徒生童話的字眼。我還是不怎麼買這個帳,因為再回去看看那些漫畫,那頭上的炸彈、魔鬼的彎角,很難用「天真」來解釋吧。不過他描述的那個無傷大雅、沒人注意的情境,是有點道理。這東西也可以不放在聚光燈下那樣檢視的,他原來沒有那麼大的流通性與殺傷力。但還是要怪日德蘭郵報,他們登漫畫時自己登了一個編輯導言,就說是為了言論自由所以登這些漫畫。哈,多嘴。

台灣對此事的評論完全是同情回教的,認為丹麥有錯在先,只有莊佩璋的兩篇不同意回教徒對此事的回應方式,但仍同意漫畫是侮辱回教的。我看大部分同學也不買帳。不過,要容忍一個遙遠的外人很容易,可是當他移民到你家來跟你住在一起的時候,容忍與了解就粉困難了,而這正是丹麥的情況。丹麥的社會福利很好,稅很重,而中東移民很多。所以可以理解,丹麥人心裡多少有點不平衡。或許那才是回教漫畫背後的真正解釋。

最後Holm給了一份參考資料,今年六月號的Harpers雜誌找一個美國漫畫家逐一評論這些漫畫。他叫Art Spiegelman,出過一本很酷的漫畫叫做Maus講大屠殺,裡面所有的猶太人都是老鼠,所有納粹都是貓。他評得很有意思,每一幅漫畫依敵意的程度給一到五個炸彈的評分。末了,為了回應伊朗媒體公開徵求「嘲笑猶太大屠殺的漫畫」,他便畫了一幅。畫面是灰灰黑黑的,地上屍橫遍野,人們排隊朝向遠方兩個冒著黑煙的建築物,旁邊有警察模樣的人看守。畫面裡只有一個人身上有光,他在大笑:「哈!哈!哈!最好笑的是,這些事情通通不是真的!」

寄居蟹上學


第一天正式上課,已經交了兩個作業,兩次上台報告。早死早超生,頭過身就過。

唸書的感覺跟從前在報社上班類似,一言以蔽之:言不由衷。不是說我講謊話;是說我講的話並不是我打從心裡想說的話。只是因為你問了我一個問題,所以我給你一個回應,但總多少感覺到,那話與我自己有一點距離。我好像一隻寄居蟹剛好在換殼,卻在半路上被攔了下來,問道:「全世界最重要的五個議題是什麼?」噫!我哪曉得!我正準備找另外一個殼再躲進去呢!

寄居蟹的英文是隱士蟹。hermit crab。一不小心就會說成「我是一個安全帽」,helmet。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