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10/26

龍來了


再三節課,第二門課就結束了。而我打算翹最後一堂,所以就剩下兩堂了。昨天已經報告完,今天再寫明天的作業就十分偷懶,呵,心先飛掉了。上禮拜覺得過得很忙亂,事情紛至杳來沒得停歇,去哥本哈根也忙著把事辦完,天氣陰鬱,不覺得在玩。哥本哈根是個比較大的阿胡斯,城市基本配置的方位都一樣,嬉皮城市殘破有點令人失望,回程的渡輪天色已黑,船尾噴濺水霧,很蒼茫,有餘韻。

跟小豆在網上聊天,她說:「妳一定不相信,我現在每天都去圖書館!」我當然不相信,說:「幹嘛?」「看書啊!」我心底升起一種恐怖的感覺,我們那個愛買和愛念的故事,難道就要成真嗎?我來這裡可買了一件暖夾克,一件長褲,一件外套,一頂帽子,此外還很喜歡去超級市場。

以前我總是看了書說給她聽。她若聽了喜歡,就跑去跟學生臭蓋。而她總是買東西回來,有時候是照顧我,有時候說是要氣死我,其實多少還是照顧我。現在小豆沒有我了,我沒有小豆了,我只好買,她只好念。兩人都現出原形。

近來的感悟是葉公好龍。他喜歡龍,一天到晚畫龍,讚美龍;但是真的看見龍的時候,他嚇暈了。我們都這樣啊,許願的時候要小心,可能會成真。我嚷嚷著要一隻龍,現在龍可不來了嗎?有時候我抱怨,這麼忙都沒有時間出去玩啊。但是歪頭看一下天空又覺得,這明明是我最喜歡的玩法,在異國,走一段歧路。是非成敗轉頭空。

小豆問我要寄什麼東西給我,我想不出。沒有缺什麼耶。可見對台北的歸屬感毫髮無傷。不就會回去嗎,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終於吃了此地頗負盛名的中國餐館,中國同學已經告訴過我「都是油炸的,簡直是侮蔑中國菜」,結果因為沒有期待,就覺得挺好吃。好歹也是米飯嘛。想到年底就要搬家了,一切從簡,但是等到到了荷蘭,也許忍不住買個電鍋。現在常去隔壁棟的越南女生那裡混一頓米飯吃。難怪沒缺什麼,都化緣化來了嘛,呵呵。

跟德國同學學一點德文。不知道他能支撐到什麼時候,瓶頸很快就會出現了吧。學新語言是返老還童的好方法,牙牙學語,心智年齡剩下三歲。就這樣在時空的海洋裡載沈載浮,龍來了。

2006/10/05

一塊鐵板


冰箱不夠冷,有可能是門沒關緊,也因為不知哪一個室友把溫度調高了。我的牛奶老是壞掉。昨天喝到最後發現有殘渣,放在桌上不喝了,過了幾小時,居然變成奶酪了。交了第一門課的期末報告,沒有休息的就開始上第二門課了;我學到什麼呢?

我抗拒大論述,全稱敘述勾引我的自我懷疑,真的嗎?真的嗎?想起某舊友從前說我有「反理論症候群」,我以前就認為很對,現在仍然很對。念不熟悉的東西我常常很疑惑,總感覺不大懂,想起某舊友從前說「妳的『懂』跟人家的『懂』不一樣」,我以前覺得好像對,現在也覺得可能對吧。聽英文與說英文還是辛苦的事情,感覺是近視眼沒有戴眼鏡,那樣的模糊不確定。上課與寫作業則像是玩拼圖,知道一共有一千片,自己手上只有五百片,憑著理解與推理的本事還是想像了一幅全景,僅願那漏掉的東西並不重要。

很奇妙。出國唸書對母國的人來說是在文化階梯上向上一階,但其實對那個出國的人來說是向下一階。很奇妙。我是鐵板一塊,貧賤不能移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仍然是一個沈靜獨行的人,不放冰箱也不會變奶酪。很奇妙。人生可以那麼麻煩也可以全不理他就過成那麼簡單,世界可以看成那麼大也可以不用管他就過成那麼小。

我開始記帳,因為花得比想像中的多,所以想知道都花到哪兒去了。結果變成一個物的日記,很奇妙,各種吃下肚去的貼身的物,比任何品牌都親暱貼身,他們乖巧靜謐,冰箱不夠冰也不會叫我一聲,就呆呆的站在那裡壞掉。蘑菇一朵一朵潔白如雲,切他時感覺到豐厚結實的觸感,生吃像棉花糖,我不愛,還是送進烤箱烤成核爆的蕈狀雲。蕃茄甜椒生菜都長得標緻,灑一把葡萄乾攪一攪。吃掉。未烤的白麵包很便宜,和肉一起送進洞房,烤起來外酥內軟超好吃。顯然我與烤箱還在蜜月。

學到正經事是全球化的定義。其實有趣。Scholte先說了,全球化不只是國際化,不只是自由化,未必是西化,未必是普遍化。說不是什麼總是簡單,那麼全球化是什麼呢?這就露餡了,於是他搞出兩個超長的單字來矇混,拜託那怎麼念啊。我的理解是,他關心兩種空間的變化,其一是物理空間的變化,那就是人或物跑來跑去囉,旅行呀、移民呀、全球性的投資呀。其二是社會空間的變化,就是人坐著不動卻建立了超越空間的關係,網路呀、手機呀、媒體呀。結果是地球成為一個整體、一個思考的單位,而國界不是其中最具威力的劃分。當然他得花不少力氣去澄清國界還是存在的,什麼事情推到極端都會變成錯的,所以狡猾的學者都懂得講話要謹慎一點。同學們似乎受夠了他的定義,但我以為他對於社會空間的變化的分析是有意思的,需要一點想像力來理解,也最適合用來討論那些虛擬卻似真的社會關係。

第二門課要談全球化如何地影響了國家的權力,似乎也可以是有趣的。仍然需要放眼全世界的那種豪情,於我難免仍有焦距不對的扞格。大教授說話我老是分心。繼續以一塊鐵板的姿態坐在教室裡,經驗那極大值與極小值的拉扯,用我很小的網眼篩瀝很大的世界,把他弄小,報復他始終長那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