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3/28

【岔題】關於高雄的二三事


去演講是幌子,雖然講了兩場;真正的目的是見朋友。

答應了以後就只好準備演講內容啦。三年前出的書其實不大記得了,但以讀者的身份重新再看一次,每每微笑。那是一個大觀園,或者一幅清明上河圖;那裡面有好多好多的小人兒,有的挑著扁擔賣燒餅,有的是茶館的跑堂,有的一付進京趕考的模樣。每個人都不一樣,而我讀著讀著,好鮮明的想起她們說話的場景、聲音、表情。這種東西沒辦法做summary,只能說點「截稿後消息」,陪讀者們閒嗑牙。

然後晚上再陪一ㄊㄨㄚ。都是男同志,我假設他們不會太有興趣吧,但出乎意料之外的,他們好奇極了,舉一反三的比較著女同志與男同志世界的異同。我本來預想,我們大概很快就沒話講了,那我就要叫他們看「阿奇里斯來了」;結果大家聊得太開心,散場了我才想起來忘記講!

這些傢伙很寶。某甲問道:「我想問大家,你們在成長的過程中有模仿過誰嗎?」大家面面相覷,都覺得有「欣賞」,但沒有「模仿」。某乙指著身旁一個蘋果臉小男生說:「難道你看不出來他是蔡依林嗎?」那個蘋果當場就在哄笑中熟透了。

隔天爬柴山、吃印度菜、回家補眠、吃日本料理、遊愛河、逛電影圖書館、又回家睡覺。有的朋友十年未見了,有的雖然有見,但是沒有機會深刻的說話。這麼多年過去,我們都變了。於是面對面的時候,我們都很忙:一面比較對方的現在與過去,一面從對方的瞳仁倒影中,比較自己的現在與過去。

想起久未想起的Adrienne Rich的話……約莫是說,我們要建立榮譽的關係,我要學著對妳說實話。那並不表示我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妳;而是說,我會珍惜每一個可能性。原文應該更好,被我寫壞了,改天把它找出來。

我們需要重新認識。我想要和妳們重新認識。有一個舊日的我寄存在妳的瞳仁裡,我想和她重新認識;我也將慷慨的借妳我的眼睛,以及裡面那個舊日的妳。

我變了。那妳呢。

2005/03/24

【岔題】讀「靈魂實驗」


讀「靈魂實驗」(大塊出版)弄到不敢一個人睡。不太是怕什麼鬼,比較像是震撼,一些很基本的想法被搖撼了。

簡單的說,頂尖的科學家找靈媒來做實驗,在各個細節上仔細排除欺騙與巧合,而重重設防之下,靈媒仍然能夠感應到亡者,證據是靈媒能準確說出很多他不可能知道也不可能猜中的事。

實驗過程在我看來真的沒什麼問題,很嚴謹,很周到。比如說要求靈媒講很具體的訊息,而求解者只回答是或不是,避免靈媒察言觀色或套話。求解者絕對保密,避免靈媒先行打聽。最後甚至嚴格到靈媒與求解者不面對面;求解者不出聲音,靈媒直接靠感應;甚至靈媒到研究室來,研究者打電話給求解者。

對靈媒的評估也很嚴格,比如靈媒如果說「我看到數字五,可能是五月,也可能是五號」;這就當作兩個項目來評分:如果真的是五月就得一分,但不是五號就扣一分。這樣可以避免靈媒「散彈槍打鳥」。最後甚至想出了我看來甚為天才的設計:讓每位求解者拿到多份靈媒報告,其中只有一份是他的。例如求解者有ABCDE五人,A拿到AC兩份報告,B拿到BD;然後要他們評估這兩份報告的準確度。這樣可以避免靈媒說出模稜兩可、適用於所有人的無用訊息:好的狀況應該是,A覺得手上的A報告確實很準而C報告完全不對。

科學家認為這表示靈魂不滅,而且與生者關係靠近的那些亡靈,其實還會關照著生者。靈媒也會看見往生的寵物如小狗。因此他感情充沛的說:愛是永恆的。

我對實驗沒意見,但對這兩個推論有一點意見。靈魂不滅是一個可能性,但另一個可能性是:發生過的事情都以某種形式存放在某些場域,像記憶放在大腦裡,資料放在磁碟裡;而靈媒可以讀到。靈媒確實都描述他們看見的是亡者,亡者告訴他們關於求解者的事;但是那也可能表示這記憶是互動形式的,是圖像化的,是做成虛擬實境的。不知怎麼的我抗拒「靈魂不滅」這命題。我似乎寧可相信發生過的事情都「存在」著,可是人死掉就死掉了。

愛是永恆的,是一個可能;但如果為真,則恨也是永恆的。

2005/03/22

【岔題】兩句詩


一事無成的一日只讀到這兩句詩,在一本書法集裡。

「板凳要坐十年冷
文章不寫一字空」

好樣的!

2005/03/19

【岔題】「關係花園」,胡說


Ben & Jock,兩個男人,Ben是香港人,Jock是蘇格蘭人,一起在加拿大開一些與心理有關的工作坊。小豆子去上過課,聽起來很有啟發性。「關係花園」就是Ben & Jock以兩人的多年關係為基礎所寫的書。

我一開始讀就抗拒。最感到奇怪的是這書始終是「我們」。Ben & Jock不只是兩個合作寫書的心理學家;他們並不迴避兩人的親密關係,這書某種程度上也是他們的親身體驗,現身說法。講兩個人的關係,怎麼會一直都是「我們」呢?他們對所有事都達成一致的看法了?如果是張毅與楊惠珊出書講他們如何攜手努力那我倒可以了解都是「我們」,可是Ben & Jock寫書卻用「我們」來談「關係」,我還是覺得這裡面躲著一個悖論。

寫作上,這書太多名詞了。太生硬。他們有那麼豐富的接案歷程,田野經驗想必可觀,這應該不是他們最好的作品,至少他們的創造力沒有在這書裡表現出來。但書裡引了一些小孩的話堪稱絕妙。如下,答話的是九歲的安妮塔。

「單身好,還是結婚好?」

「單身對女生最好,但對男生不好,因為男生需要有人跟在後面打掃。」

「婚姻到底是什麼?」

「兩個人約會一陣子,男孩可能向女孩求婚,他說:『我會照顧妳一輩子,至少照顧到生小孩和離婚前,但妳要為我做一件特別的事。』然後她說:『好。』可是她不知道是什麼事,也不知道是不是頑皮的事。她等不及想知道是哪一件事。」


2005/03/18

13 耶穌寵愛的小孩


悲慘世界。我生病了。

Amrit的熱水不夠熱,只是溫水而已。其實也怪我自己不小心。喉嚨劇痛,我非常害怕,不會是扁桃腺發炎吧。那得吃十天的抗生素呢,我一點也不想在這陌生的國度看醫生……而且「扁桃腺」英文怎麼講?

我跟這小旅館八字不合。附近的Garden餐廳夜裡有現場演唱,好吵。隔壁房客進出都要經過我門前,而他們顯然太開心了,總是哼著歌。它的浴室鋪了橘色舊地磚,我不喜歡。浴室通風不好,洗了澡以後地面濕到隔天早晨也不會乾。他們又沒有room service,我如果在這裡住一個月的話,浴室就會濕一個月。我討厭把腳弄濕,但他們沒有提供拖鞋。我絕望的環顧四周,視線忽然凝結……我的Goretex登山鞋。我不懷好意的對它笑了起來。聽說你防水是吧,嘿嘿!過來!

可憐的狗鐵絲。他滿懷雄心壯志以為要勇赴戰場踏上喜馬拉雅山,不意虎落平陽被召進濕滑浴室當防水拖鞋。

房裡有蚊子,個頭驚人,但竟然不咬人,夜裡甚至也不到耳邊來吵。我真不知道他們靜靜站在牆上究竟如何過活。房裡有螞蟻,我處處提防,因為我帶了紅糖,山路上取暖用,還有牛奶糖,山路上充飢用。但螞蟻們根本不吃我的糖,我也不知道他們自顧自的爬來爬去究竟如何過活。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蚊蟻之腹。不過他們既然不咬我、不跟我爭食,我自然也不好意思殺他們,人蟲和平相處。

我摸索著這個小鎮的基本形貌。湖邊小街愈往北愈便宜,過了Standard Chartered Bank不遠有一條橫的馬路,當地的小巴士常常在這條路上來往,不知道駛向何方。這條馬路像是觀光區的邊境似的,一跨過去,市容立刻黯淡許多。我在那裡找到一家Lumbini Restaurant,有全城最便宜的早餐,兩片土司、兩個蛋、一些炒馬鈴薯、一杯奶茶,才三十盧比。好像用家裡的零錢盒子就可以在這裡過日子。

Lumbini是尼泊爾境內的佛教城市,相傳釋迦牟尼是在Lumbini出生的。這餐館是尋常的尼泊爾小店,桌子只有六張,菜單倒有八頁。老闆曾經去印度學做菜,回來以後在五星級飯店當過主廚,結了婚就和太太一起開了這家小店。我和鄰座的一位老先生攀談起來。

他是加拿大人,來過尼泊爾無數次了,是個尼泊爾通。七○年代他就來爬山了,那時候山間旅館過一夜只要二十五盧比,有些地方不用錢,就是跟村民湊和著過一宿。他對於現在的商業化很不以為然,因為他經驗過那更為香格里拉的從前。

他問我是做什麼的。

「我是作家。」說英文只能簡單明瞭,只能老老實實。不然「文字工作者」英文要怎麼講!

「那妳寫什麼呢?」

我拿出說過很多遍的老詞:「那是一個真實案件,十幾年了;三個年輕人被控謀殺,但是我們沒有足夠的證據。他們一直說他們是無辜的,但他們已經在牢裡關了九年,在死刑名單上待了五年。後來這個案子判無罪,所以他們放出來了,可是檢察官上訴,所以現在還在審。」

一如往常,一個冤案勾出另一個冤案。老先生告訴我,在加拿大也有個著名的案子,一個十幾歲的少年被控姦殺一名十四歲的女孩,可是證據根本就兜不在一起。少年還是被判了絞刑,但因故沒有執行,後來他被放出來了,結了婚生了小孩,到現在還在為自己的清白努力奮鬥。「我在電視上看到他,很高尚的一個人,他的小孩說,父親是他們心目中的英雄。我每次想起他都想哭,我現在講起來也還是想哭。」他混濁的眼睛裡蓄著藍色的淚水。

好像隨便跟人家聊天也能蒐集各國的冤案。上次那個獨立製片的美國人告訴我,他在紐約看了一齣戲,是真實冤案改編成的舞台劇。好幾個案子在舞台上各據一方演出。演完了,幕落下;幕再升起時,每個演員身旁都多了一個人。觀眾愣了一下,在驚愕中明白,那就是真正的那個當事人。許多人哭出來。剛才只是看戲,現在卻忽然被真實人生重擊。

「那你是做什麼的呢。」其實我想他應該退休了,雖然看起來很有活力、很爽朗,但我猜他是典型勤於運動的西方人,體能保持得比實際年齡好。

「我是醫生。」

我當下覺得我是耶穌寵愛的小孩!我生病了,祂便派遣祂手下的天使來救我。他把翅膀藏在衣服裡,熱情藏在淚水裡,聽了我的症狀之後,慈愛地對我說:「沒問題的。妳會好的。應該就是著涼了,不需要抗生素的。妳會好的。」

2005/03/15

【岔題】天邊一朵雲,胡說


關於「天邊一朵雲」的影評草稿:

大家都沒水,李康生卻一直浪費水。陳湘琪為什麼一直撿保特瓶,我沒看懂。AV女優在拍戲,李康生為什麼要在旁邊自慰,我不懂,就為了拍他的龜頭?

鑰匙挖起來以後就泛出了水,然後跳到熱鬧華麗的歌舞,我覺得很好。去找蔣中正麻煩也很有趣,不過政治圖騰搞在這裡是要幹嘛,沒有能夠再進一步發展的細膩關連。好像就是看準了他跑不掉所以找他麻煩。

性很赤裸但是情很含蓄。性是不想做但得做,而情是想做但卻不做。

李康生幫陳湘琪做了一些事,跳到那段西瓜傘的舞蹈,我覺得歌詞很貼切,一場錯愛、誤約;但畫面為什麼要那麼滑稽又何以需要反串,不解。李康生在歌舞片段裡的表演沒有力道,但陳湘琪有。豔妝或者反串,都有。原來她是會演戲的。而陸奕靜其實沒什麼表現。

陳湘琪去扶夜櫻李子的時候,她冰箱裡深情吻過的西瓜就破了。西瓜是廉價的,與性與A片與塑膠水管與施工中的三角標誌一樣廉價。

李康生逼陳湘琪吞了什麼?蔡明亮逼觀眾吞了什麼?那一場戲裡,陳湘琪正是個觀眾。陳湘琪跟觀眾一樣不完全是被迫的。她手上有高跟鞋但她沒有用來戳李康生。何況口交哪是可以強迫的,找死啊。我們有牙齒不是嗎。

蔡明亮說拍片過程裡他跟陳湘琪的衝突比較大。因為他不相信愛情可是陳湘琪相信。

——那我相不相信愛情?
我當然相信。我也相信謊言。

——那我相不相信愛情?
我當然相信。我只是不相信愛情的配套措施。例如永遠,例如婚姻,例如鮮花鑽石巧克力,例如一對一。

——那我相不相信愛情?
我當然相信。我只是不相信大部分的愛情。

此外:「阿奇里斯來了」超好看。三月二十六號晚上十一點公視會播。男同志的創意之舞。

2005/03/12

【岔題】魔菇記


剛開始連瓶啤酒也比不上的毫無感覺。於是半塊之後又吃半塊。就當作是巧克力吧。

升起的感覺不是喝酒呼飯的溫熱感。是悶在胸口的一點點嘔吐感。不昏沈,但想閉上眼睛。聽Nana。變得很專心很專心,像打坐坐得極好極好那樣的銳利,Nana的歌聲莊嚴神聖,她就是世界了,視覺是抽象的顏色線條變化,有點像media player的畫面,很多漣漪式的、駭客任務裡史密斯探員式的視覺。想要搖晃,所以開始搖晃。頭是一個重心不斷改變的重物,它自己知道要去哪裡。意識沒有退去也沒有扭曲,只是袖手旁觀。聲音是領航員,世界是悠遠的宮殿,色調偏白,希臘小島水泥牆上白漆的那種沈穩的白,知道在微笑。

Nana的美聲忽然發起抖來,跳片了。張開眼睛起來換一張CD,不顛躓、不昏茫,不像酒醉的無法回頭,像是可以在打坐狀態與平常狀態間快速切換,開關是睜眼閉眼。聽Piano。以前很喜歡的,聽得很熟,但是回到沙發上一閉眼就很清楚的抗拒,這個我不喜歡我不要聽。還是放Nana,又舒服地進入她的世界,綿長、連續、和諧、渾然一體。

然後又跳片了,好像我在一個營帳裡,可是忽然有隻手從頂上把營帳抽走了。聽Shirley Horn,我其實也不知道她是誰,CD都不是我的。封面是個歐巴桑。感受很直接,跟她一拍即合,毫無二心的又追隨她去了。好細節的聽著,每一個字都有聽到。每一首歌的情緒不一樣,有時低迴,有時輕快,腦子裡播放的畫面依音樂情緒不同而有不同的調性,偶爾有一些具象的一點的東西,比如說鯨魚,椰子樹。搖得更厲害些,仍然是舒緩的傻氣的搖,但驅力比較大,頭很重,有點累了,但倒下很快就想再坐起來搖。有一首歌聽見她唱paradise,深深地快樂。有一首歌唱著「你可以要我為你做任何事/我會為你做任何事/任何事」,害我搖頭搖得像波浪鼓似的。

聽完了,很滿足。想換個快一點的音樂聽聽看會怎樣。Ally McBeal,我喜歡Vonda Shepard的聲音,平常也聽得很熟。她才唱一句我就又不要了,愛恨分明。進得去的那些音樂聽起來所有細節都清晰無比,進不去的那些卻裹著一層翳似的嗡嗡嗡。回到Shirley Horn,角雪莉。又沈進去。雖說也像清明之夢,但差別是會專心跟隨音樂的帶領,不會天馬行空跟隨自己的意志或心事。意識是在的,但是集中在音樂與自己頭顱的轉速上。盤坐的腳麻了就換姿勢,踩在地上時不喜歡地板的冰冷,自然會找到拖鞋踩著。膝上鋪著毛毯,有時將臉埋上去,撒嬌的磨蹭。有時向右倒在沙發上,有時向左。傻氣的放鬆著。搖頭的時候聽見頭裡面液體搖動的聲音,咕嚕咕嚕,有氣泡。室友出來探望我好不好,我便自然的收斂些,說話聲音變得低沈因而感覺十分莊嚴。

累了,有點捨不得,也似乎稍微有點醒。晚了,看見一個朋友的窗口是亮著的,打電話給他。我們一起呼過飯,所以報告一下魔菇心得,知道自己講得稀里呼嚕的。他告訴我更為魔幻的情節,他媽媽跟女生同居了,這消息真下飯!

電話掛了以後室友又出來看我,我太吵了。既然稍微醒來了也就向她報告心得。不過什麼都不能安慰她了。魔菇是她的,我們本來打算一人半塊分而食之,現在她的份已經被我吃掉了。她度過妒恨交加的一夜,我則帶著殘餘的效力上床,依稀記得在變形蟲與螺絲起子的花紋裡睡去。

2005/03/06

【岔題】阿逆假生日快樂!


Anicca,讀做「阿逆假」,意思是「無常」。去年冬天我去內觀,蕭瑟清寂的禪堂裡,老師要我們體會感受的生滅,人世無常。阿逆假,阿逆假,阿逆假,他總是低低的連說三聲。

我今天過生日。和我一起同享殊榮的,還有米開朗基羅和一隻電腦病毒。小豆子請我吃生日大餐的時候想出了毀謗我的方法,她說我是米開朗豬玀。

我三十五歲了,年紀沒有一大把也有一小把。老了感覺挺不錯。以前不喜歡當小姑娘,所以要兇一點。現在我老了所以沒關係了,把我當小姑娘吧如果你高興,我會對你微笑。

然後你將看見我的魚尾紋像一把摺扇,刷的一聲打開。


2005/03/05

【岔題】關於嘉義的二三事


噴水池附近的巷子裡隨便找到的「西市米糕」好好吃,可以拍成料理東西軍。糯米一顆一顆晶瑩圓潤,瘦肉是片不是絲。才二十塊。

公車班次好少,要去瑞里、瑞峰玩好像很困難。

景觀開闊,步調舒緩。公車上的對話:
婦人:「你有到噴水嗎?」
司機:「有噴嗎?」
婦人:「不管啊,它就叫噴水啊,就是沒噴也是叫噴水啊。」
司機:「又沒噴。」
婦人:「這日據時代就有啦,它就叫噴水啊。」
說著說著噴水到了。小圓環水池裡冒兩朵水花。嘉義的民主聖地,選前最後一夜一定要大隊人馬殺來這裡。
婦人:「啊對啦對啦,我要在噴水下。」
司機:「喔有啦有啦,有在噴耶。」

去爬大坑山步道,坐到溪底寮的公車,但要先繞到松腳。松腳是爬獨立山古道的起點,那山看起來好漂亮,公車回頭的地方有一座宏偉大廟,下次應該來爬山在廟裡掛單。但爬大坑也有好處,爬上去以後可以與獨立山遙遙相望。到了溪底寮家家戶戶坐在走廊上燒炭。不是自殺,是取暖。往大坑的路是車可以開的坡路,沒下雨但仍然濕冷,坡陡,上去吃力下來恐怖,青苔遍生無處下腳,再小心也滑了兩跤。沒問題,不爬就是了,我連登山石階都還沒找到就下來了。爬山靠緣分,山若不想讓我爬我絕不勉強。回程在竹崎玩一玩,當地老人熱心帶我去親水公園和圖書館。

講得普通,沒有特好也沒有特壞。還是覺得我應該可以從繁雜的事證裡剪出一個再更簡潔一點更容易理解的版本。但願大家在學院裡可以學到除了虛張聲勢之外更紮實的東西,例如懂得思辯與判斷。如果要為聽眾出個課後作業的話,不如這樣:「檢驗我!」從我的書裡捉出一個你最感可疑不解的具體環節,針對那一點去找資料來檢驗:相關的說法有哪些,特別是與我對立的觀點是怎麼說的,評估其可信度。然後檢驗我的書寫有沒有交代我的理由,那理由有沒有道理。這樣你就可以跟我站在同一水平面上辯論。檢驗我是比相信我或懷疑我更重要的事,尤其對於將來可能當上法官檢察官律師的法律系學生來說。容我說得重一點,僅憑「直覺」來相信或懷疑,而不去蒐集事證來推理判斷,是墮落。